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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彈丸論破同人文,主CP為狛日狛
*為以音樂劇リリウム為背景的paro, 非本篇向

*此篇有獵奇,血腥片段

 

 

10.

無聊會殺死猴子

 

 

【Ⅱ】落下了淚和淚還有眼淚,一顆一顆咕嚕咕嚕被手給接走,手上滿是悲傷的液體。

 

是在哭什麼?

 

因為難過啊,因為朋友死了而傷心,並沒有什麼不對,更何況目睹那樣的慘況,其中一個人化作了焦炭,而另一個人以聖人的姿態綁在其上的樹木之間,滴落的血液燻得乾枯,慘絕人寰的景象把胃裡的東西通通翻倒出來,為什麼、做出、這種事?淚水流個不停,直到把傷心倒盡之前都不會停止。

 

「哭夠了嗎?醜女。」

緩緩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人,不認識他是誰,可是他卻像是在對著熟視的人說話。

 

「你是誰?」環顧了下四周。「這裡又是哪裡?」

她的問題沒有人解答,男子悶哼了聲說:「日向那傢伙又做多餘的事了。」

 

他這又是再說什麼?不知道,不管如何眼淚就是停不下來,內心痛苦宛如缺了一個大洞,可是立刻又被暗濁給填滿,心窩得到了充實,在撕裂的同時填充,受傷的同時獲得滿足,長時間的痛和短暫的樂使腦子亂七八糟,比起在開心的時候感到愉快,在哀傷的時候一擁而上的欣喜更令人欲罷不能,完全相反的感觸快要把腦子撕開,為此崩潰卻又期待下一次的到來。

 

「啊啊、真是絕望――

 

明明是死了,卻又渴求活著的痛苦那般絕望,欲望,欲望,人類普通到不行的感情真是無聊透頂。

「那個啊,你有在聽我說話嗎?松田君。」

 

名為松田的男人瞪大眼睛,收起了嗤鼻不削的態度,他有股衝動,想要勒住女人的脖子,並不想讓女人氣絕,可是受不了這種絕望,讓他快要無法負擔,就在躊躇的時候,反倒是自己的脖子被人環上,明明是笑著卻像是無底深淵的臉龐逐漸靠近。

「真不錯呢,你現在這張臉,彷彿看到戀人死掉一樣,啊、是真的死掉了呢。」

 

惡魔在嘲笑著。

就算知道是惡魔也已經逃不掉,或許從一開始,就沒想過要逃,兒時,牽起哭著的她的手那刻就決定不會離開,是的,逃離的機會是自己放棄了。

看到松田心死的樣子,惡魔不安好心地繼續說:「明明剛才還說為什麼日向前輩要讓她活著不是嗎?提出計畫的可是你喔,結果只有日向前輩在努力是不行的呢,所以才會失敗啊。」

那張吐不出好話的嘴越靠越近,像是要吞噬靈魂一般咬住嘴唇,被惡魔勾住的感情早就已經是她的囊中物,只有隨之起舞的份。

 

不打算多給甜頭,唇很快地退下,勾起笑容說:「你要更努力一點才行啊,你看看努力的日向前輩很帥氣呦。」

 

「有絕望才會有希望,所以加油啊,不然的話……」

殘酷的惡魔回首,落下最荒誕的話語。

「無趣死了。」

 

 

【Ⅰ】

狛枝凪斗喜歡漂亮的東西。

如同寶石一般,能閃耀璀璨光芒的美麗,就算在黑暗中,也無法抹煞那份光彩,不會被深不見底的闇所吞噬,永遠的光輝燦爛。

他近乎痴狂地迷戀,然若墜入地獄,也不會放棄這片痴心,不過現實卻一直辜負這份癡心,因為哪裡都找不到他心中所期望的美麗東西。

 

但是,「放棄」這件事才是最令人絕望的, 倘若失去了這份執著,就真的和躺在地上,奄奄一息的蟲子沒兩樣了。

所以不會去放棄,哪怕尋找的路上會遍體麟傷,哪怕不只身體,連內心也會坑坑疤疤,都會繼續找下去。

現在也是,不知希望在何方,也不知尋找的是否是希望,只是漫無目的地張望,就像在霧裡看花,所以沒有時間浪費在其他地方,但不知為何,現在卻找起了那個身影。

 

日向君究竟在哪裡呢?

把寮的每一處都翻遍了,卻還是找不到他,彷彿從一開始就不存在。

 

今天也潛入了那個主人不在的房間,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都被收拾的乾乾淨淨。老師說,日向君離開了這裡,但怎麼看也不像這回事,慣用的文具,衣服也好,日記也好,都沒有帶走,他沒有把任何一樣東西帶走,只有把房間整理乾淨,如果真的是離開了,那這樣也太奇怪。

坐在整理好的床鋪上,明明是柔軟的棉被,卻像坐在針墊上一樣令人難受,那個人留下來的東西,殘存的痕跡,餘下的氣味沒有一處不紥在心上,連自己也不明白,為何要對討厭的傢伙如此在意,不過是混血種來著。

 

拖著蹣跚的腳步離開了日向的房間,連來到這裡的意義都不清楚,在迷惘困擾的途中就走到這裡來,又在煩躁的心情下遠離。

今天,通往塔樓地下的門也打不開,從日向消失那天起就是這樣,入口的裝置不管怎麼拉都沒有任何反應,這令他煩躁不已。

安靜的塔樓,就和往常一樣,平靜平穩,毫無波濤,整個寮也是,雖然有些人會對日向的離去感到困惑和難過,但日常還是照樣進行,沒有人因為他的消失而脫離常軌,一切照舊,本來自己也該會是如此,稍稍感嘆不幸,然後繼續過著生活,但在知道日向是混血種之後就變了樣。

 

那是非常糟的心情。

並非失去重要之人後,靈魂被挖空,只剩下軀骸在活著的那般悲傷,也不是家園毀滅那般壯大的絕望感。

只是有種怒火,像是被一直以來所相信的事物背叛,以為感情和樂的父母其實互相厭惡對方,只是在小孩面前裝出融洽的樣子,然後,孩子在知道隱藏在父母假面下的真相後,他的小小世界也同時被顛覆了。

所相信的事物不過是虛假,一直以來的世界規則不是真實,理所當然以為太陽繞著地球轉,但事實根本就不是那回事。

早認為自己不會有這種天真,可是內心所產生的怒意卻告訴他,情感背叛了理智,所以更加地惱火,更加地覺得這一切真是糟透了,包括現在只能對著不會敞開的牆壁乾瞪眼這件事。

 

就在此時,步伐磨擦地板的聲音稀疏作響,由小至大,由遠而近,直到塔樓外面才停止,照進塔樓門口的光線被掩蔽,映上人的影子,吸引狛枝轉頭過去。

七海駐足在門前說:「狛枝君,你好,你果然到這裡來了。」

 

粉紅色頭髮的少女跟平常一樣帶著她的後背包出現,並緩慢地走向自己。

她側過頭望向牆壁,但狛枝知道,她看的才不是這堵灰濛濛的牆,而是在隱藏在那之中的東西,就是他盼望開啟的入口。

「七海小姐……妳來這裡做什麼呢。」

「嗯……因為擔心你,所以就來看看情況。」

不明白,這句話有太多地方令狛枝無法理解,擔心?是要擔心什麼?一股無名火慢慢攀起,爬到連本人都看不見的高度。

 

「我沒有甚麼好令人擔心的,七海小姐還是別把時間花在我這種人身上比較好喔。」就算有著無名的怒意,還是和平時一樣微笑著說。

「狛枝君最近,感覺很不好的樣子。」

「所以說七海小姐不用管我比較好喔。」

「看到你這個樣子,我想……很難不去管吧。」她淡淡地說。「日向君在的話也不會不管吧。」

破掉了,能擺出笑容應對的那份防線破掉了。七海究竟是用那隻眼睛看得,覺得他們是這樣的關係,對於討厭混血種的自己和混血種,肯定是互相討厭的,討厭到不能在討厭的關係。

「為什麼要提到那種人呢?」

「因為你在找他不是嗎?很抱歉沒辦法跟你一起找呢。」七海垂下頭,她黯淡的光采如玻璃般無機質。「日向君不會回來了呢。」

 

――這是,什麼意思。

 

七海像是站在海岸,眺望飛向遠方地平線的海鳥,感嘆那不會再回到岸邊的鳥兒若有所思,鳥而飛去了哪裡,又做了什麼,他一概沒有興趣,本該不會在意,但卻開始動搖了,土牆開始晃動,掉下細砂。

「我還以為七海小姐想講什麼,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?那樣的混血種怎麼可能待在這裡呢。」

「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意思。」她微微晃動頭部。「是更加.....不好的感覺,所以我很擔心。」

 

「擔心?」冷笑自己從喉嚨中跑出,理所當然地惹怒了對面的人。

「擔心朋友有什麼不對嗎?」

「朋友嗎?不過你關於他的事什麼也不了解吧,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跟任何人講過關於自己的事,他根本就不信任任何人,更別說把你當作是朋友了。」

「我想,朋友也是有很多種,而且每個人都是有秘密的。」七海一本正經地說。「我不認為,他對大家的關心是虛假的,他是很想要和大家成為朋友的。」

「每個人都有秘密,聽起來就像是七海小姐你隱藏了什麼秘密一樣。」

「是啊,我有呢,你不也一樣,有著不能對別人說的事。」

「不能對別人說的事,我可沒有呢,不過,說得也是、像我這種人講出來的話就是沒甚麼信用啊。」

 

七海駭然說不出話來,如果狛枝沒有說謊的話,這意思簡直就是――

 

「抱歉抱歉,沒想到妳會這麼認真,這不過是我隨口說說地,讓七海小姐困擾真是不好意思,就忘掉那些話吧。」

穿過七海的身邊,狛枝往外面走去。

 

「狛枝君。」七海喊住他,雙手緊抓著背帶,帶著害怕,卻又充滿決心的表情看過去。

「我們一起去找吧。」

 

 

【Ⅱ】

狛枝死死地盯著七海,不帶他平常貼在臉上的笑容,那笑容早已被燒著的怒意給撕下,他試著保持鎮靜,是著不摻感情地說:「為什麼突然想要幫忙了。」

 

「因為……是共犯吧。」該如何選擇,該用什麼字詞把心情化為言語,七海覺得彷彿在一瞬間迷失了,但是她知道,有必要為此付出責任。

 

「所以想要贖罪?」

「或許有這種成份在吧,但最重要的是不能放日向君一個人,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。」

當事情失控到無法控制之後,就什麼都無法預測了,只會把旁邊的人不斷不斷地拉進去,甚至到了有人得自願跳進漩渦的地步,自我犧牲奉獻太令人哀傷,既然是朋友,就該互相扶持走下去不是嗎?

 

「如果妳能把這些同情心多分一點給別人就好。」狛枝冷冷地說。「沒想到妳會那麼袒護混血種。」

「日向君並沒有傷害任何人。」

「但不代表他沒有做錯事。」看著七海為他辯護的神情讓狛枝很難受,堅定地信任、相信某人的眼神讓自己反胃,彷彿要將冰塊摔個粉碎,狛枝用那樣的語氣開口:「那麼妳和他到底做了什麼呢?共犯小姐。」

 

刺骨的話語逼問著,七海思索該如何回答,該從哪邊說起,自己的事,日向的事,發生在所有人身上的事,這個寮曾經發生過的事,ㄧ切的一切,越是想就越是沉默,最後也得不到滿意的答案。

 

「我覺得有些事由日向君告訴你比較好。」

比起自己,你更希望從日向君口中聽到吧。

雖然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,但還是希望兩人能言歸於好,七海不想把這當成奢侈的願望看待,可有人並不領情。

「……唉――在這種時候還要隱瞞,妳真的有想要合作的意思嗎?那個啊、我說、可是有人死了妳還記得嗎?」

 

「對不起,我能說的只有自己的事,我也和你們不一樣。」她停頓了一下。「我是人類為了監視某個實驗而制造出來的吸血種,我算是――人類派來的間諜吧。」七海不確定的說出口,雖然是吸血鬼卻為人類賣命,雖然為人類賣命,心卻是向著吸血鬼的大家,到底是站在哪邊說實話搞不清楚,僅是矗立在中間觀望。

 

「實驗指的是什麼?」狛枝依稀記得在那些資料中看過類似的詞。

「這個……就要由日向君來說了,因為日向君就是那個實驗對象。」

 

所以又要去找他的意思。

『又……?』狛枝對腦海中浮現的這個詞感到疑問,跟之前一樣,頭裡面好像飄著霧氣散不開。

「狛枝君?」看著邁開腳步的狛枝七海叫住他,狛枝只輕描淡寫的說不是要去找日向君嗎?不耐煩地暗示七海趕快出發,免得又有人慘遭毒手。

 

難得地,天氣開始放晴。

 

 

【Ⅲ】

血順著管子滑進儀器,流入其中的不只新鮮液體,還有維持生命的體力與精神,機器不斷榨取作為生物的能量,轉換成延長壽命的東西日向無力地看著鮮紅從滴管一滴一滴落下,疲倦配合滴答的節奏緩緩襲來,現在不能讓眼皮闔上,無奈疲憊太過濃厚,最後還是敵不過睡意,進入了夢鄉。

 

夢裡面大家都和樂融融,沒有爭吵,狛枝也能正常和人對話,因而欣慰到要哭了出來,太好了,沉睡在倒入大量蜂蜜的夢中,眼淚也掉了下來,身體黏在蜜罐裡,不知哪兒的小熊搖著罐吃起了蜂蜜,蜜慢慢減少,是到了該醒的時候,可是在清醒之前,再讓我好好看這幸福的場景吧。

在半夢半醒間想動一動身軀,卻還是緊緊黏在蜂蜜似地,進退不得,是因為還沒從夢裡醒來的關係嗎?不對,想要的話還是能晃晃手指,想要的話已經可以張開眼皮,老早就清醒了,只是自欺欺人妄想留在夢中。

 

打開眼睛吧,打開眼睛吧,打開眼睛吧。

 

【Ⅰ】

六七坪大小的立方空間,無光,無色,漂浮在一片死寂的黑暗裡,充斥著地下特有的潮濕空氣,是腐朽,是死亡,毫無生氣和趣味,待上一秒鐘就會想逃離。

但這樣的地方對他來說和鳥語花香的土地是同等的價值,因為一切都太無趣了,看膩的天空並不會突然垮下,踩慣的地板也不會忽然崩塌,所有都和平常一樣,沒有波動,唯有平寂像是真理一樣存在於小小世界中。

躺在醫院搬出來的鐵床,他張著眼,卻沒注視任何地方,手腳被皮帶扣著也毫不在意,不會有變化也就沒有必要行動,世界的一切都勾不起興趣,連呼吸和心跳都是為了存活才做的義務,沒必要做多餘的事,因為毫無意義可言,世界並不會因蝴蝶拍動翅膀而改變,世界僅是世界而已,了無生趣。

 

就算不用觸碰也能明瞭包圍這個空間的應是水泥和紅磚材質的牆壁,沒有加裝隔音設備,因而可以藉由震動把腳步聲傳遞到所在的房間,冷冰冰的材質,搭上冷冰冰的思考,踏進房間的人只進行冷冰冰的例行問話,或者慣例的輸血,像觀察白老鼠般記下每一個不變。

 

這樣發慌的日子有了轉變,不過,只是從一種無趣轉變成另一種無趣。

披著衣冠的禽獸來訪,上級吸血鬼們打扮人模人樣地,穿著裝飾華麗的衣服,但依然藏不住在他們笑容可掬下飽食鮮血的蛭蟲,討論成果濺出的唾液如蟲般在嘴邊攀爬,爭相為自己的努力拍手叫好,為自己在椅上發號司令的功勞喝彩。

實驗在蟲子的歡呼中告一段落,手腳的束縛被解開,離不開房間但能自由移動,可無聊蔓延地太過廣大,對於生活沒有興趣而無所事事,坐在床上漫無目的地度過每一天,直到想要把整個世界玩脫的女人闖入。

 

 

【Ⅲ】

漂亮的東西是什麼?

希望是什麼?

幸運又是什麼?

 

孩童時期包覆在掌心的玻璃彈珠,於光線的反照下閃閃光輝。

好美,童言童語的語彙稀疏的可憐,只能道出是星星耶,這引人發笑的說詞來形容感動,不理會大人的笑聲,繼續想像置身行星運行之間,手拿珠子繞著軌道跑,光通過玻璃映在牆面,細碎的光點包圍自己,一個迷你的星象正式完成。

孩童沉浸在仲夏的夜空,一不小心讓彈珠掉落在地上,不小的聲響把他嚇了一跳,拉回現實,他緊張的查看,幸好彈珠比想的還堅固沒有任何毀損,才安心下來。

真是不可思議,看著玻璃彈珠這麼想,平滑的表面找不一絲裂痕,真的是星星,孩童難掩興奮,他把彈珠放到口袋,作為心愛的物品留在身邊。然後隨著時間流逝對於珠子的感情慢慢地變淡,逐漸遺忘,或許心血來潮翻出小時候的衣服找到它,能回憶起這段往事也不一定,假使沒有發生那件事,或許就會這麼平淡過去了。

 

一輛馬車呼嘯而過,大人及時把自己抱開才免於死屍馬下,不過口袋裡的玻璃彈珠就沒那麼好運,彷彿代替主人捲進金屬的車輪,啪搭的一聲,待馬車奔馳而去,滾遠的珠子多了裂縫,心急地連道謝都忘了說想要去把它撿起,才發現大人緊緊架著身體不動,一把刀子也到了脖子邊刺得滲出血,這是什麼?好可怕。不過在神明的捉弄下事情很快就結束了,栓住自己的大人、父母,他們的頭都跟彈珠一樣出現裂縫,只有自己沒事,只有自己留下,留下冰冷的淚水。

 

【Ⅰ】

「然後呢這次、是發生在朋友身上,吶〜你現在是什麼心情,傷心嗎?難過嗎?還是絕望?不過我倒是很興奮呢,啊〜心跳得好快,等等、不要走啦,我好心想要告訴你日向君的事耶,你不想知道他怎麼了嗎?」

要離去的身子停下腳步,狛枝冷眼回望滔滔不絕的盾子,表現出妳要是再不說出有用的話就真要走人的樣子。

 

「日向創啊還在這裡喔知道了嗎真可惜」盾子綻放著與可惜不相符的笑容。「那連他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也知道了嗎?啊、不不不、當日向創的人格被洗掉之後還能說是日向創嗎?所以日向君已經不在了呢。」

瘋子聽似有道理的話實則毫無邏輯,有邏輯的地方而毫無道理,兩者穿插卻變得煞有其事,但一切都是那麼荒謬,連悲傷都顯得荒謬。

直到現在心底還是有個聲音問著,為什麼要去尋找已經沒有希望的事物,沒有希望的事物有什麼值得期待的,繼續追尋受挫的期待不是什麼明智的決定,但是還是有一點,想相信那不到萬分之一的希望。

 

「真是無趣〜」江之島盾子如此說著。「至少給點反應啦,枉費我說了那麼多。」

 

如要用味道來形容,狛枝覺得江之島盾子全身散布著惡臭,而且會沾染到周圍,難以去除的那種氣味,彷彿捏著鼻子,狛枝說:「我是不知道妳希望我做出什麼反應,不過光是聽著妳的聲音就覺得夠頭痛了。」

 

「真過份,虧我好心告訴你。」她擺出生氣的模樣,但在狛枝看來不過是無聊的演技。

「沒有根據的話最好是別亂說的好,江之島學妹。」

「想要證據的話我這裡倒是一堆呢,來〜這就是日向前輩是混血種還能進到這裡的原因喔。」

一直在旁沉默待著的戰刃骸,把一疊文件交到狛枝手上,他看著頁面問道:「妳有什麼目的。」

「也沒有什麼啦〜只是想請學長幫個忙而已。」

「幫忙?」

「別急別急,把驚喜看完了再來談價碼也不遲〜不過不接受不二價喔。」

好心到可疑的程度令狛枝一度猶豫要不要打開文件夾,但是如果真像她所說的那樣荒謬――無法排除這樣的可能性。

 

指腹的油脂壓在頁面,一張一張地翻過去,日向的資料展現在眼前,關於他是混血種的事,這已經清楚不過了,就像是蚊子叮癢煩不勝煩,但接下來的內容就不是自己所熟悉的。

 

『神座出流計畫』

血族們企圖恢復曾經的榮景,將不老不死的血液帶回吸血鬼的社會,從人類手中奪回被監禁的血族之主。

而達成目的的做法就是再製造一個,不被衰老與死亡眷顧的吸血鬼。

由人類和血族共同選定帶有兩方基因的混種作為實驗對象,把試驗對象軀體裡的紅色液體置換成神座出流的血液,使其同化,以達到不老不死,比從江之島盾子口中聽到的更加天方夜譚又泯滅人性。

 

「怎麼樣要看嗎?」盾子把手擋在狛枝和書之間,她興高采烈的樣子快要從臉上跳出來。「只要你幫個忙的話,就帶你去日向君身邊喔。」

 

惡魔的邀約。

她說,想要打敗魔王的話就非答應不可,但你不是勇者,只是個雜魚,就是遊戲裡拿來練等的小怪啦。

「如果是作為希望的養分的話,那也不錯呢……」

那樣的話就算是死也沒關係了吧。

 

「真是沒意思〜要說的話日向前輩還比較有趣,讓自身成為希望什麼的聽上去不就酷多了嗎?」

「那個混血種才不會是希望……」狛枝不斷否定,如發牢騷般在心理念著他才不會是、才不會是――

但曾經相信的那顆心和想要找到日向的心情又讓他錯亂,否定因而變的更加劇烈。「沒錯他才不是希望呢。」

 

「所以說被現實束縛住的狛枝前輩就永遠只會照一樣的路走啊,不是幸就是不幸,在這個只幾百兆可能性的世界卻只有二分之一的機率能選擇,這真的可以稱作不幸啊。」說著不幸的盾子卻在哈哈大笑,他人的不順遂在她眼中就像個玩笑,笑笑就過了。

 

「所以……我究竟要幫什麼忙?」

「這個你等一下就知道了,驚喜總是要留到最後才揭曉嘛。」彷彿郊遊的領隊她大喊。「總之〜全隊出發!」

戰刃骸對盾子發出過大的聲音感到緊張,她勸說不該這麼大聲以免被發現,卻只換來自己妹妹的挨罵。胡鬧的妹妹,以及任她勞怨的姊姊,性格並沒有反應在她們相似的容貌上,反而天差地遠,就像兩人迥異的髮色。那脫離自然的粉金色不管看幾次都讓人作噁,如蛇般蜿蜒,引領到禁忌的果樹前。

 

通往日向所在的大門近在咫尺。

就像想要的籤自然會到手中,情報和真相也自己晃到了面前,不費力就獲得的事物,稱之為幸運也不為過吧。而幸運還能作用到何時?不幸會在何時降臨?這就要打開門才能知曉。

心上的重擔讓胸口難以跳動,血彷彿沸騰般增加心臟的壓力,就算如此狛枝仍沒有遲疑,幾乎是在握到的那一刻就轉開了門把,潮濕的味道、濃烈的藥味、以及血的腥味撲鼻而來。

 

「日向君……?」

想見到的那個人坐在病床上,可是他並沒有回應呼喚,生命之窗雖然張著,可是那裡頭卻像對萬物失去了興趣,僅是盯著前方,用毫無感情的心看著世界。

 

「你看〜」盾子抓著血袋連通到日向手臂的管子。「這是神座出流的血喔〜很噁心吧〜」

她格格不入的歡騰氣氛狛枝不予理會,像是在呼應病床上那個人對世界的漠不關心,狛枝降到了冰點下,彷彿拿冰刃刮開皮膚般道:「你在這裡做什麼?」

已經預測到了這個問題不會有答案,卻還是抓著殘存一角的希望不放,在焦慮的作用之下狛枝又問了一句:「你是連話都不會說了嗎?」

 

「測驗以外的事沒有回答的必要。」長髮底下的頭連看都不看狛枝一眼。

 

「不是還會說話嗎?」狛枝站在日向的正前方,強迫他看向自己。「喂、回答我。」

又回到默不作聲的狀態,哪怕狛枝想方設法要激怒他,仍是毫無反應。

內心的大門緊閉,不管怎麼敲也不會有人來應門。

 

initiativeinitiative呀。

是可以扼殺心靈,把吸血鬼做成提線木偶的initiative啊。

 

哈――

 

哈哈。

 

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笑聲從顫抖的嘴裡溜出,為什麼笑了出來,搞不清楚,可是不笑的話,內心就好像會被撕個粉碎,連一片都不留。

 

 

資料上所謂的壓制心智是這麼回事啊,奪走日向的Initiative,利用此毀掉人格,親眼看到的瞬間,才真的感受到被現實重擊,嘴無法停下地抖著。

 

想問個清楚,你選擇這麼做的理由,知曉死亡在盡頭還是投身下去的原因,不然自己肯定不會罷休。指爪陷入手臂的衣服,像是要代替心被撕碎般緊緊掐住,可是卻有人煞風景地響起喀喀的笑聲。

 

「心痛了嗎?心有沒有『啪』的很痛?看到自己的好朋友根本不認得自己是誰的感覺一定很痛吧,我懂的我懂的,因為我現在就很難過,啊、手帕是不會借給你用的。」江之島盾子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。「你一定很後悔能早一點出手幫好朋友就好了吧。」

 

「才不是好朋……」

「但是別擔心現在還有挽救的機會。」盾子截斷狛枝的話,在他身旁低聲說道。

「只要你稍微幫點小忙。」

「日向前輩就能回來了。」

 

再一次,惡魔的邀約。

她手所指的前方,究竟是通向希望的階梯,還是絕望的懸崖,只能把腦袋瓜放進泥沼裡賭一把,哪兒都看不見前進道路的泥沼,由蜂蜜跟泥跟毒組成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踏上塔頂,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坍塌牆面溢進的陽光,光通過一部分已變成懸崖平臺的壁面垂到室內的中央,在那兒,有一個被綁在椅子上的男子。他的雙手以麻繩綁在身後,再用鐵鍊繞過腰部和椅背把他束縛在位子上,眼睛跟嘴都被摀住,猙獰的姿態跟和諧晚霞成了大大的對比。

從他黑衣上金色刺繡的圖案來看,是一名身分高貴的吸血鬼,為什麼這樣的人會在這裡?又會被五花大綁?狛枝看向走向男人的盾子,她勾起微笑,好像見到男人掙扎是一件很開心的事,喜歡跟自身一樣腐臭的事物的女人。

查覺到惡魔的接近,男人堵塞的嘴發出哀鳴,彷彿說著『不要過來、救命』,但是惡魔才不想放他一馬,惡魔只想要如何取悅自己。

 

「放你一個人在這裡這麼久一定很寂寞吧,不過我是不會露出胸部道歉的〜因為啊――不是說、胸部就是要給喜歡的男孩子看的嗎?」口口聲聲都是戲謔言詞的盾子從後頭抓住男人的肩膀。

 

「這就是咬了日向前輩的人喔。」

心臟扭動了一下。

不是痛苦而是焦慮。

 

「就是奪走日向前輩initiative的人喔。」

呼吸停頓了一拍。

肺部有什麼又黑又黏的東西沿著氣管爬上來。

 

「就是害日向前輩變成那樣的人喔。」

腦子被又黑又黏的東西佔領,緊緊貼付在腦壁,好像它本來就是生在那裏、長在那裏,屬於腦的一部分。是的,自己晦暗的那一部分,現在正掌控主權,既稱不上光明,也稱不上希望的那一區塊正在叫囂。

狛枝打起了壞主意,如果被知道的話,肯定會被吸血鬼社會所驅逐的惡劣罪行,但對早跟社會隔開一層膜的自己,這並非多可怕的事,而且也相信幸運所帶來的力量,可良心在那一瞬間拖住了腳步。

 

「你看,只要從這個這裡咬下去,他就得乖乖聽你的話囉,就能幫助日向錢被

回來囉,保有神座出流的血液,還有日向創的精神,不是充滿希望嗎?雖然我一點也不喜歡就是了。」盾子將男人的頭彎成斜角,顯露脖子上的血管。

 

「你只是想看別人落入絕望的樣子吧。」真不想照著她的話去做,但狛枝同意這是個合理的方法,因為合理所以更加不爽。

 

「啊啦啦〜你還能講出這種話喔,如果不想用這種方法的話是還有別的方法啦〜」盾子拿出匕首,抵在男人的頸部。「你看、像這樣,拿這個威脅他解除對日向前輩的控制,不聽從的話就把指甲一片片剝下來之類的啦〜或試著把他耳朵割下來,還有其他很多有趣的方法,只是這樣還要跑去確認,風險又大,如果他只是假裝解除但其實是騙你的話,那日向前輩這輩子就完蛋了!整個就超麻煩的,所以我還是建議你咬一下就好,快速、簡潔、方便。」雖然不推薦這個方法她還是把匕首扔到狛枝前的地上。

 

是啊――

狛枝看了看在地上閃爍的刀子,再以指尖碰觸了自己的利牙。

雖然他是無可救藥的混血種,但狛枝還是想要救他,或許因為自身也是無藥可救的吧。那天舔食的血,就像同病相憐的味道,在苦澀中有著無法自拔的甜味。

 

「不用想那麼多啦,這傢伙,參與了這麼殘酷的實驗,而且還犯下了血族中絕不可犯下的禁忌,已經是個十惡不赦的犯罪者了。」這次盾子移動到狛枝身邊,歡欣地說:「以惡制惡,以暴制暴,這不就是法律嗎?」

 

「…………」

「你就代替法律制裁他,這也是活該啊,哈哈哈哈!」盾子撿起匕首放到狛枝手上。「來〜請吧。」

 

來――動手吧。

 

來――往他的脖子上咬下去吧。

 

吸血鬼正是因為靠血連繫在一起才為血族。

 

血融於血。

 

而違反那份純潔的就該被驅逐。

 

但違反純潔又是什麼?

 

汙染的純潔又是什麼?

 

頭暈目眩,眼前的夕陽好像在飄一樣,狛枝拔開腳步,朝著男人的方向走去。

突然,清脆的聲音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去,鍊子斷裂而掉在地上。男人不知何時從鐵鍊中掙扎開了,雖然雙手的繩子仍綁著,但至少身體獲得了自由,男人本能地朝向光明的地方跑去,雖矇著眼看不見,但依然能感覺到光,光明即是希望,他跑著,穿過老舊崩塌而空無一物的牆面,然後向自由的穹蒼殞落。

狛枝本想抓住脫逃男人的身體,卻被盾子一腳絆住,他憤恨地瞪向犯人,對方卻用下巴示意男人逃跑的方向,被染橙的天空一望無際,早就沒有人的身影,彷彿被那美麗的顏色給震懾住,狛枝走到牆垣呆愣地向下看,還無法把墜落的景象細細消化。

 

紅色飛濺在雜草間,肉塊化為土地的養分,像壞掉的零件掉落在地面,不管怎麼看都不能稱之活著。

這個男人死了,徹底死了,可什麼事都還沒解決。這個男人死了的話日向君會怎麼樣呢?試想了糟糕的結果,不禁感到暈眩。耳邊還傳來粗俗的聲音。

 

「嗚噗噗噗,這下日向前輩徹底沒救了,難得的機會就這樣被浪費掉,真是太精彩了。」

狛枝狠狠回瞪盾子,可以的話真想要她現在消失,但那張說不出好壞的嘴繼續說著風涼話:「不過神座出流就徹底完成了,可喜可賀,可喜可賀。」

 

彷彿一開始就如此計畫,盾子得意的不得了,不過馬上就擺出玩膩的表情。

「啊〜記得把那個清一清,讓他們花點時間去找找,可別藏在容易找到的地方。」

「好、好的」對戰刃骸下命令後,姊妹倆走下了樓梯。

 

看著空蕩蕩的房間,狛枝一時半刻不知如何是好,但還是得動起來,得做些什麼,希望不會降臨在坐以待斃的人身上,但絕望會。為了要逃離那般黑暗而跑起來,讓腦袋不斷運轉,才不會被追上。

但這次要逃離的不是只有自己一個,還有日向君,兩個人的重量壓在身上好累,明明習慣了與黑暗為伍這次卻喘不過氣來,拖著的腳步好沉,是多久沒感受過這種感覺了,被絕望窮追不捨快要倒地。其實只要放開另一個人的重量就能逃開,像以前一笑置之的輕鬆,可是,現在放的開嗎?

 

哪怕手裡的是殘破的玻璃彈珠,也已經不想放開了。

他要去找回日向創這個人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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